中共咸阳市三原县纪律检查委员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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妻子的善良
来源:三原县纪委监委 作者:孙俨 点击数: 发表时间:2023-08-31 10:44:22

我家大门口一侧,植有一棵柿子树,那是关中传统的火晶柿子。尽管栽种在门口路旁,地方狭窄,又受水泥路面与水泥墙的影响,生长的小气候陷于恶劣,但这棵柿子树自扎根于盈尺之土,便显现出相同环境下其他树种少有的活力,蓬蓬勃勃,长得异常繁茂,进入第二年已是绿荫冠盖、果绣枝头了。待到秋后,树叶悄然褪变,浅黄复浅红,柿子则在斑斓的叶丛中丰盈潋滟,晶莹剔透,难掩红红火火,一派激情燃烧的岁月。每有过路的行人,无不为之感叹:树上结这么多柿子,太好看了!

这棵柿子树不仅结得多,而且味道够好,入心入肺地甜。甜得让人吃着手里的,看着筐里的,想着树上的。一般霜冻过后,便是摘柿子的时候,迟了柿子就在枝头软了,进而“啪”在地上,开成一朵让人看着可惜却又无法收拾的“柿子花”。

今年霜冻过后,眼看着熟软的柿子越来越多,我和妻子约定周末摘收。

那是一个秋去冬至的午后,我们收拾了可装盛柿子的筛筛、箩箩,还有几个可供利用的纸箱子,先把底层举手可摘的柿子收了;手够不到的地方,抬来了桌子,站在桌子上摘,不一会就收了个箩满筐满。绣成堆的柿子则连同纤枝细干一同折下,扎捆成一把一把的,挂在院墙四周的背阴处。茶余饭后,悠闲中逡巡着一串串柿子,摸捏着选择品尝,别有情趣和味道。想那句由来已久的“专捡软的捏”之民间嬉语,莫非是特意用来写照应此情此景的?

一番忙活,大部分柿子都采摘完了,只有柿树顶部还有零散的或绣成堆的少许柿子,在微风中飘摇着,张扬着,显得急不可耐。站在桌子上实在是够不着了,我便借来丈二的竹梯,直接靠着房檐就爬上去了。竹制长梯有些晃悠,颤了几颤渐趋平稳,于是,我伸手拉近树枝。这时,瞥见妻子从门口出来,一边稳稳地扶着梯子,一边急切的招呼我:“快下来、快下来!”我回应着:“没问题,你扶着点,很快就摘完了。”她似乎没听见我的话,依然不依不饶地喊道:“快下来,别摘了。”我以为她担心我抑或有其他什么事,只好三脚两脚下了梯子。

双脚落地自然平稳多了,妻子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,她示意我把梯子还给邻居。我反诘道:“那上面的不摘了?”她接着我的话,似乎回答我,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:“留给那些雀雀鸟鸟吧!冬天食少,飞来飞去地能度度饥荒。”我听了心头微微一颤,一时竟没了合适的回应,默默地扛起梯子。举足间,曾经的一段往事翩然浮现在眼前。

那是二十年前的一个夏天,下岗的妻子在老龙桥以北的山东庄子开了一个店铺,主要是加工服装。那时间裁剪加工一件裤子只挣得两块五角钱。一件衣服从裁剪、锁边、缝制到撩衣边、钉纽扣颇费手工。妻子极赋心智,又甚是细心,所经手加工的每件衣服都能得到前来做衣者的认可,从来没有因为细小的差错而和人多说一句话。因而,在活路上源源不断,常常是白天忙了晚上忙,习惯了熬夜加班,那“踏踏踏”的缝纫机声几乎成了小店里白天接续晚上、晚上接续白天的特定旋律。

记忆中妻子曾创下一晚上加工十条裤子的记录,那种高强度的忙碌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。除过熨烫外,妻子几乎整晚上埋头于缝纫机手脚并用。制作中的服装,在连续不断的“踏踏”声中从缝纫机台板上滑落,一件件雏形初现的新衣间仍有纤丝细线相连。这种娴熟的缝纫技术,是经年日久的积累和修炼,也是贫寒多难的生活赋予妻子的灵性和特长。

忙碌之余,妻子也接手那些缝缝补补的零碎活,一针一线费不了多大事,却能给人带来方便,这些一般都不收任何费用。农村人厚道、实在、言语短,有的连声“谢谢”都不知道说,拿上收拾好的衣服就走了。对这,妻子从来是笑脸相送,这种笑绝非挂在脸上的装饰与应酬,而是真诚、理解与宽容的自然流露。因而,周边人群的评论中,更多的是对她的赞许声。

在我们开店的几年里,常常见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来来去去,妻子则喜滋滋地高接远送,扶她上台阶下台阶。老太太每次习惯挎个破旧的竹篮,篮子里有时盛着需要缝缝补补的破旧衣裳,有时则装着一根黄瓜、一个西红柿、抑或是一把豆角,那是老太太用来致谢的简单礼物。老太太孤寡独处,想这不多的特殊礼物,也大都是别人送她的吧。

那一年的夏天特别热,犹到中午热得路断人稀。那天我刚下班回来,远远望见老太太颤巍巍地拄着拐杖,提着篮子往店里走来,妻子连忙出去接着,扶着老人进门坐定。老太太告诉妻子说特意给她买了好吃的。她那稀松多皱的眼帘微微一挑,示意妻子:好吃的在篮子里。妻子接过篮子,只见里面严严实实捂着一条浅蓝色的旧毛巾,妻子小心翼翼地掀开又旋即盖上了,笑着对老太太说:“啊,是冰棍!您买一个就行了,还买了三个?”老太太嘻哈哈颇显大气地应道:“是三个,三个人嘛!”妻子笑着把篮子提到里间,又转身出来递到老太太手里,用满含谢意的口吻告诉老人家:我放到冰箱里了。老太太如释重负、颇为满意地走了,妻子一如既往搀扶着她出门下了台阶,又送过马路。

看着老太太走远了,妻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店里,唏嘘着:“这天真是太热了!”我则“噗嗤”笑了,心想从来未听说买冰棍送人的。遂提醒妻:“快把冰棍拿来降降温。”妻微笑着从里间走出,带着几分诡秘的神情,把手掌伸在我面前:天哪,哪有什么冰棍,只有三根细细的竹签。妻子说:“早都融化在老太太的篮子里了,只是我没有说破……”我俩你看我,我看你,在无言的会意中忍俊不住。妻子咯咯的笑声是那个炎热夏天里留给我的最清凉的记忆。

瞬间的回忆,在脑海一闪而过。柿子树下,妻子把落下的树叶扫在一起,门口和路边又恢复了往日的整洁和清爽。一片红红的柿叶打着旋擦着妻的脸颊飘然落下,一抹红晕、一串晚霞抛撒的流苏在交汇融合中淡淡地写意着秋天的色彩。抬头望去,树顶上所剩不多的柿子格外显眼,随风轻轻地摇晃着,摇晃着,似乎在传递着一种别样的信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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